芒种前夕,母亲看了看大瓮里满满的粮食,脸上的笑容像漂浮的云朵一般舒展开来。她捧起一捧麦子,对着父亲说,明天大集你去粜点粮食吧!正好让云儿和你一起去,顺便看个摊儿。我一听高兴地原地蹦起来,对于那时还在读初中的我来说,再没有比赶集更让人兴奋的了。
第二天,我和父亲起了个大早,用蛇皮袋装了满满两袋麦子和一袋玉米,套上他的牛车,向镇上的集市出发。太阳很好,把大地照得金光灿烂的,我只为能去赶集而兴奋。
来粜粮食的大都在集市的边上,父亲把两袋麦子和一袋玉米从车上卸下来,看看前边有个粜麦子的,就和他挨在一块。
待了一会,才发现粜粮食不如我想像得那么容易。原以为你想买我想卖然后结账走人就好,但一个多小时了还不见有人来问,父亲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,我也有点沉不住气。
终于有人过来用手扒拉着我家的玉米,问:“棒子几个零?”父亲憨憨地笑着说:“五个!”那人则摆摆手:“太贵了,那边才三个零,你竟然要五个零。”嘴里嘟嚷着,转身走了,父亲一脸无奈地站在那儿。
后来问价的人多起来,基本都是先问几个零,然后再讨价还价。对于他们的行话我实在不懂,后来问父亲才知道,原来几个零是指几毛钱后面的几分,也就是那个零头,所以不同的食粮看似零头高却不一定价钱高,因为真正决定价钱的是前面那个“几毛”,而同样的粮食则决定后面那个“零”。
太阳越来越高,并以炙热的方式释放出它的威力,在头顶没有什么可以遮盖的情况下,我和父亲的脸上都冒出了汗珠,可我们的粮食还一粒也没卖出去,我和父亲显然有点着急。这时一个推着自行车卖冰棍的人从我面前经过并大声喊着:“冰棍!冰棍!来根冰棍吧?”我咽了咽口水,眼巴巴地看着父亲。父亲摇摇手:“不要!”
时间越来越晚,日头已经有点偏西,赶集的人越来越少,父亲在卖了大部分后,把最后一袋粮食捆绑好,决定不卖了,准备回家。父亲摸了摸口袋,问我想吃什么,我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唾沫大声说:“冰棍!”于是父亲招手把一个卖冰棍的叫了过来。那大概是我吃过的最有味道的冰棍了。
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,但我对那次粜粮却记忆犹新。前段时间我回家,看到南屋里二三十袋玉米摞得高高的,就问父亲怎么还不把玉米卖了。父亲说现在价格便宜,再等等。我忽然想起那年集上粜粮食,就扑哧一声笑了。估计父亲等来等去还会和那时一样,到头了来个“物美价廉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