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成片列阵的小麦,到处起伏着金黄,弥漫着清香,站在地头的农民,黝黑的脸上溢满了丰收的喜悦。三十多年前的胶东农村,从收割小麦到颗粒归仓,起码得忙活半个多月,那段时间,是一年当中最累人的时候。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穗,下午就黄粒了。麦子掉头不等人,天刚蒙蒙亮,大人们就开始下地割麦。
那时候农村已经包田到户了,有一年我们家种了十多亩小麦,我第一次帮家里割麦子时,刚开始冲天干劲儿,没一会就背疼、腰酸、腿发麻,紧握镰柄的手也磨出了小血泡。但是,再累再苦大人们也舍不得歇歇,大片的麦田得靠人力一镰一镰地割。偶尔也会从远处的田间传来吆喝卖冰棍的童声,五分钱一根的冰棍含在口里,那股透心的凉爽瞬间就消解了麦田里的炙热。
时光如驹,一去不返,我们如麦子般也在逐渐长大并成熟。尽管多年后我离开了生养我的故土,可亲切的麦子总令我魂牵梦萦,热泪潸然了每一个相簇相拥的日子。
在我的印象中,当场院里麦秆堆被利索地修整成一个个漂亮的麦草垛,农家的麦收生活才算是圆满结束了。那时候就会发现,每个村庄都会有很多麦草垛在默默伫立,组成了一幅胶东乡村特有的风景,圆圆的,大小不一,高低有致,远远看去就像一朵朵肥美的大蘑菇。
那时候,麦秆是农家生活的重要物资,可以烧火做饭,可以铺炕取暖,还可以调进黏土里抹屋顶、垒牛棚……总之,一年当中,麦草垛在方方面面起到很大的作用,所以人们对它的保存非常重视。
冬天里,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照下来,大人们倚着麦草垛搓玉米、剥花生、做针线或拉闲话儿。孩子们则围着麦草垛藏猫猫、捉“小偷”、玩老鹰捉小鸡……麦草垛是老奶奶宽大的襟怀,散发出原始的麦香,烘托着乡村平淡而安暖的梦。
随着农村生活水平的日渐提高,麦草垛逐渐失去了昔日的价值。农业实现了机械化收割,麦秆或是被粉碎还田,或是被送去造纸厂,农村再也看不到金黄色的麦草垛了。但是那些年的麦子啊,承载了多少我们年少时的记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