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浙江台州 何宇
清风拂过山岗,我不禁怀念起故乡的云。
春日的云,是记忆里最轻盈的一笔。晨光初起,晨雾渐散,故乡的云像被风揉碎的棉花糖,悠悠然漂浮着,给山峦裹上一层薄纱。待到日头升高,云层沿着山谷蜿蜒而下,为田间新插的秧苗捎去希望。农人们仰头望天,若见云色灰中带青,便知春雨将至,于是翻出蓑衣,静待一场无声的滋润。
夏日的云,像是川剧里的变脸师。远处山脊上,云团如浓墨泼洒,层层堆叠成一张无边无际的黑色幕布,缓缓压过来。农人们见状,匆忙收起晾晒的谷物,吆喝着牲口归家——这是雷雨将至的讯号。霎时间,乌云压境,雷公在山谷间轰鸣,电母撕裂天空,雨箭倾泻而下,浇灌着焦渴的大地。
秋日的云,像是农民收获时的喟叹。闪着寒芒的镰刀,大把收割着被压弯的稻穗;孩子们跑进留着稻梗的田里,呼吸着稻谷的芬芳。他们学着大人的模样,捡拾谷子堆成“金字塔”,一时之间,大大小小的谷堆分布在梯田间,相映成趣。农忙过后,大家上山野游,登高望远。这时的秋云格外大方,为众山添彩,仿佛是隔开天与地的玻璃。
冬日的云,像是无声的句点。闽北乡村最冷的三九天,天空常被灰云笼罩,低低压在屋顶,仿佛为山村的冬眠盖上一层棉被。难得的农闲时节,我透过窗棂,看云在远处山脊游走,像老牛踱步般迟缓而沉重。冬日的云最是寡言,却把所有温情藏在霜雪之下,等待来年春雷将它唤醒。
就这样,故乡的云总是无声地陪伴着我们的生活。就在这片云下,大家的生活轨迹盘根错节,日子在一声乡音里拉长,岁月在半生乡情中绵延。
如今,像云朵般漂泊不定的我总算明白:故乡的云早已渗入我的血脉,成了乡愁最具象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