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周双付
接到父亲的电话,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,我就回到了老家。这一路上我车窗全开,风把湿润的泥土气息、谷粒的芬香和农民热火朝天的汗味,一股脑地吹了进来,这个气味让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种田的景象。
那个时候,我家七口人,人多地多。大队分田的时候,是按田的等次抓阄搭配着分的。我家分到的大部分都是好田,好田土地肥沃、水源不涸、台风难侵、耕种方便。但是父亲依然觉得不够,又在自家林地或是旱地里引来远水,翻土除根、浆泥筑埂,新掘一些田地出来。每年春末,父亲就会把挂在梁下的稻种取下,润过水后等着播撒。
回到家里,人不卸鞍马不停。父亲已经在田里忙开了。割稻谷是个苦差事,直着腿弯着腰,脸上手上都留下许多稻叶拉过的血印子,稻叶上的粉末撒在血印子上生生的疼。但是我们都使劲地割着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工作,聊这块地能收成多少粮食,聊他老人家的宝贝孙子孙女。
父亲收割的这块地,并不是我家的田,是他外村朋友的祖屋拆掉后翻掘起来的,因为离家近,朋友免租给他种。这二十年来,父亲能种的地越来越少,不得不去借别人的田种,别人也不收租,只希望自家的田地不要荒掉。在爷爷去世后不久我就入编进城工作了,加上小叔分家和妹妹出嫁,大队再分田的时候收回了份额,只剩下父母和哥哥的田额了,合在一起就三块整田和一块跟人合种的半块田,父亲戏称为“三块半”。
父亲年纪大了,身体也不好,种田太辛苦,我多次叫他不要再种水稻了,但是他总是口中答应着背后又悄悄地种上了。父亲是1951年生人,小学没毕业就遇到了国家三年困难时期,那个时候人多粮少,杂交稻还没普及,在水稻开花的时节,需要人拿着长竹竿拂过稻花才会结籽,收成不好,大米难见。
我越来越能理解父亲的坚持。曾仕强先生说,未来会缺粮,因为会缺水,缺水就会缺土,缺土必然是会缺粮的,但归根结底是因为人的缺“德”。我理解的这里的“德”,是人们对粮食和水资源的爱惜。如果肆意浪费水资源,肆意糟蹋粮食,德之不存,粮从何来?唯有做到滴水有恩、颗粒为宝,才能在禾下乘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