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大连 张淑清
苏轼有诗云:簌簌衣巾落枣花……牛衣古柳卖黄瓜。想来黄瓜在中国的饮食文化上出现得很早,据说南方人认为黄瓜上有农药残留,吃黄瓜要先削皮再食用。东北人就不一样了,我们辽南地区,几乎家家在春天都种一架黄瓜,等黄瓜可以吃的时候,每天早晨的饭桌上定有一盘黄瓜菜,或者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几根黄瓜,配以黄色的玉米粥,真是秀色可餐。
从我记事起,过了清明,母亲就在菜园内,雷打不动撒两垄黄瓜种,那会子黄瓜品种单一,只有旱瓜,皮薄肉厚,汁液丰富。产量不高,口感清爽。
黄瓜苗破土而出后,逢干燥天气,母亲用铁桶在园里的老井挑水浇灌几遍,待黄瓜苗吐须子了,父亲上山砍一捆细长的刺槐杆回来搭架,将苗苗的须子缠绕在架子上,黄瓜苗顺势攀援,侍弄黄瓜苗没有耐心不行,父亲下田忙活,腾不出空儿管理菜园子,就落在母亲肩上。霞光喷薄在玻璃窗上,我们还未起来,母亲顶着露水,进了园子,给黄瓜棵儿施农家肥,蒹掉多余的叶蔓,捉虫子。
黄瓜已经手指长了,嫩黄的花花,娇滴滴地坠在瓜尾,与无限的绿相得益彰。我和弟天天盼着黄瓜长大,趁着母亲疏于防范,折进菜地,伸手撸下黄瓜,一口气跑到河套边柳树荫里,也不洗咔嚓咔嚓就吃,那个爽歪歪的滋味难以用语言描述。怕回去挨骂,咋整?遛遛达达去了大田堤坝,掳了一捆青草,打成一个人字状扛回家,母亲没有斥责我们,指着厨房说,芸豆在锅里,饿了自己盛来吃。
锅台上放着两根顶花黄瓜,我脸一红,不好意思吃。母亲说,以后想吃黄瓜吱一声,我摘来就是,看你把瓜蔓薅下来了!黄瓜蔓儿娇贵着呢,蔫巴了影响黄瓜生长。母亲从酱缸内舀了一勺大豆酱,让我俩蘸着吃。生吃黄瓜有一股淡淡的馨香,久久弥漫在身边,连衣襟上也是瓜香。哈一口气息清凉凉的舒服。
我那时和小子一样顽皮,屯里人家的黄瓜梨枣葡萄,几乎都被我偷吃过,晌午大伙歇息,我们几个就扎进黄瓜架下,弄一兜子撒腿就撤,坐在沙滩上吃够了,再洗个澡。躺在被阳光晒得热烘烘的地上,看着蓝蓝的天空,白白的云朵,打得饱嗝也是黄瓜的芬芳。
物质匮乏的年代,黄瓜的吃法也是单调,无非是拍成一段一段,搁点咸盐味素酱油,就饭吃。最简单不过的是洗吧洗吧就吃,奢侈一些的是家里来了稀客,大人们在镇里买一包粉皮,海蜇皮和黄瓜丝儿搅拌在一块,客人在,我们小孩子不能上桌吃饭,不知道哪辈人留下的风俗礼节?对方走了,才有机会吃,大多是杯盘狼藉,残羹剩饭,却也吃得蛮香。凉拌的黄瓜丝,汤汤水水的也不放过,泡饭吃了。
我住到城市后,父母是照旧在菜园种几架黄瓜,隔三差五我们回去取,这时候的黄瓜,已经走出乡野,成了各种酒席上的一道风景线。
我喜欢择周末坐车回老家,一进院子,扑到黄瓜架下摘一根黄瓜,席地而坐,闻着满园的花香,听着悦耳的鸟鸣,吧唧吧唧就吃。那份自由自在徜徉山水间的幸福感,却是人生最美好的抵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