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张丰
　　我所在的乡镇,是没有幼儿园的,大家直接从小学开始读。没有哪个家长把孩子的教育当回事,大家都没有升学压力,也没有要读大学的远大目标。“在学校要学好”,很多家长都这样告诫孩子。这个“学好”有着复杂的含义,不是把学习搞好,而是要学好的东西,也许最重要的是做个好人,不违法乱纪,别给家长添麻烦。即便在学校打架或者被人揍,也不是什么大事,更不说被老师惩罚了。
　　这就是当时的教育环境。8岁之前,没有人知道学习是什么,完全自由放任状态,伙伴们在田野里疯跑,只要能够按时回家吃饭,就算是完成了父母的基本要求了。
　　别的要求当然还有。当哥哥的,必须照顾弟弟、妹妹。记得有一次午饭后,父母都到田里干活去了,我们从午睡中醒来,发现被锁在了家里。妹妹开始哭了,弟弟也跟着哭了,我那时已经快8岁了,就没有理由和他们一起哭。我把门开了一个缝,对着经过的邻居大喊,最终在邻居的帮助下,我们打开了房门。走出家门,我们没有去找父母,而是消失在田野之中。
　　那时的田野比现在要好。沟沟渠渠,流水都还清澈,去沟边抓青蛙,或者找个水浅的地方摸鱼,都是很好玩的事情。有人也会带上火柴,去田里偷红薯烤着吃。红薯生吃也可以,家里也可以烤红薯,但是,我们却是那么着迷自己烤。顺着风的方向,在地上挖一个坑,这就是临时的灶了。要去找一些柴,首先要找干草,这容易点燃,再找一些干透了的小木棍,木棍耐烧,才能把红薯烤熟。自己偷、自己烤的红薯,仿佛分外香似的。
　　这就是“乡村幼儿园”。通常情况下,在一起活动的小孩有十多个,年龄差距都在两岁以内。那时根本不知道还有外面的世界,偶尔走个亲戚,生活和自己家中也没什么不同——所有的孩子都是开开心心的,哪怕是哇哇大哭,也是开心的一种。父母对孩子没要求,孩子对自己也没什么要求。那也是乡村最充满希望的一段时光,大人忙大人的,小孩玩自己的。小孩非常多,家家户户两三个,成群结队的小孩走过田野,还有比这更有希望的场景吗?
　　田野里的儿童,还没有“赢在起跑线”的观念,父母们知道,自己赢不了。你们跑吧,我们就在后面慢慢走吧。那时的儿童,似乎还没有形成全国一体化的格局,没有被收进幼儿园的孩子,当然谈不上有什么教育。但是,看到大城市的幼儿园中,孩子们被关在校园里,教室里遍布摄像头,我也会忍不住感叹,到底哪一种童年更开心？